风月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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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

从苏城到京城，马车走了半月，我就在车里发疯了半月。

每日顾青侯都看似纵容的忍受着我在车中打砸物件，在驿站暂歇时，他才会解开关于床脚相链的锁头，强硬将我抱在怀里。

这期间，便由侍女进入马车中收拾打扫，留下吃食和茶水。

他怕急了我会真的寻死，连装盛吃食都用的是油脂和帕子。

他似乎在容忍我的一切，包括我对他不堪入耳的辱骂、用力扇到脸上的巴掌，直到最后故意的视而不见。

我知道，他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放过我了。

到京城后，他将我安置在城郊一个不算大的院子里。

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是牢笼大小的变化罢了。

留了两个伺候的哑巴侍女，他仍不放心，依旧在我两只脚踝间串了链子。

这样不会因为我跑得太快，而被侍女追丢。

而后，顾青侯匆匆离开，十来日未再现身。

那两个侍女口不能言，看我的目光却含着怜悯。我便也知晓了，他是去跟珍宁郡主成亲。

我有点搞不明白他。

为何，偏要这样折磨我？我以为自己欠他的，早就还清了。

顾青侯成亲那日，是中秋。

京城热闹非凡。

我在城郊也能听到那喧天的锣鼓奏乐声。

留下的两个侍女，一个叫羊毫，一个叫狼毫。

倒是适合他俩，发不出声、说不了话，却习得一手好字。

他俩生怕我会在成亲这夜作什么夭、或是寻死，两人一整日都紧盯着我。我却笑着，招呼他俩一起制月饼。

「我想开了，便这么活着罢。好歹活着。」

我边说，便揉开浇了酥油的面团。

羊毫闻言叹了口气，露出个欣慰的笑。狼毫更活泼些，像是紧张这些日子后终于放松下来，七手八脚冲我打手语。

羊毫拍了拍她的胳膊、制止她的动作，用手指蘸了酥油，在揉面板子上写字：

她说，你这样漂亮，该好好活着。

我点点头。

「谢谢。」我说。

入夜后，我们三人在小院中，围着玉石小桌，边吃月饼边赏月。

说是赏月，清澈幽冷的月光，早被入夜后绚烂不歇的烟火遮蔽了大半。

那是顾青侯迎娶珍宁郡主，皇宫特意燃放的。

我仰头望着，直到脖颈有些酸痛了，才垂下头，看向陪坐在旁的两个小丫头。她俩早趴在小桌上昏睡过去了。

那酥油里被我混了迷药，被鲜花瓣制的馅料中浓郁的香气掩盖。

即便他俩有些身手和医术，也没被察觉半分。

我脱下薄绒的浅碧色大氅，给她俩披上，随后慢条斯理走到门口，伴随着脚踝间锁链清脆的撞击声，我推开院门。

门口早候着一位熟悉的青年。

是曾经在娼馆欢宴中，向我传递情报的那位尊贵公子。

只是如今他策马扬鞭，甲胄包裹着他精壮的身子，一手握着长枪、一手死死掐住马缰。

见我推开院门，他一跃下马，牵着马缓步走过来。

「竟是你亲自来了，」我略有些意外，「阿臻。」

被顾青侯强行带回京城的路上，我趁夜在每个停驻的驿站厢房的墙壁上，都用指甲抠挖留下了暗号。

沈臻的眼线看到，便会马上领会我的意思。

本以为来与我接头的会是他留下一路追随我的眼线，没想到是他本人。

我抬手，用手掌包裹住他的下巴，抚摸小狗似的揉了揉。

「辛苦了。」

在边疆杀伐决断的七皇子沈臻，此时没了半点「浴血杀神」的姿态，任由我摸着下巴，并将枪背到身后。

「我太想你了，姐姐。」他沉声说，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我见他当真像被驯服的犬似的，眯着眼睛享受我的抚摸。突然抬手扇了他一记狠辣的耳光。

「——姐姐。」

「我不是你姐姐，沈臻！」我纠正他的称呼，「边疆将士们都在前线等你，你却为我亲自赶赴来京郊？！」

沈臻略怔忪一瞬，马上自觉行为有失，懊恼地垂下头。

「你身着重甲，又违背圣旨只身入京，命也不要了？！」我厉声训斥他。

他厚着脸皮牵住我的手，屈着高大的身子，将头发凌乱的大脑袋靠在我锁骨上，讨好地蹭着。

「我知道姐姐关心我，阿臻知道错了。」

「姐姐别气了。」

我不买他的账。

沈臻犹豫着丢下手中长枪，随后又解下腕甲、腿甲。

我摸了摸他腰间，他立马紧绷了肌肉，身子有些颤抖。

我踢了踢他的小腿，沈臻会意，又脱下铁靴，赤足站在沙砾中，脚心踩在其上被石子磨得有些痛。

「不对。」我说，「你知道我要看什么。」

「我没有......」他哑着嗓子说。

其实沈臻贸然悄悄来见我，我心里是欣喜的。尤其见他将身上甲胄和长枪丢在地上，这是他守在边疆十年最珍视的东西。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叹了口气，不顾他阻拦，贸然撕扯开男人的裤腿。

右腿处赫然是一块尚未愈合的烂疮，红肉其中夹着血水凝固的污渍。随着他浑身紧绷的动作，牵扯着小腿肌肉也在动，挤压着那处烂疮。

「还疼吗？」

沈臻试图用手掌捂住我的眼，不希望我细瞧。被我躲闪开后，便故作轻松的笑着安慰我：

「看着吓人而已，早好了。」

我轻柔抚摸他小腿的手，突然间手指顺着疮口探进去，只听得他呜咽一声，浑身一抖，少量血睡顺着指尖流下来。

「至少三日没上药了。」我说，站起身，摸着他的后腰，将指尖沾染的污血蹭在其上，「你就是这样保重自己的？」

沈臻沉默片刻，猛地将我拥入怀。壮硕的手臂肌肉几乎要将我裹进他的身体里。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每一刻颤抖，和紧绷的肌肉震动。

他湿热的呼吸萦绕在我耳后，随后他伸出舌头，试探地舔了舔我的耳垂，见我并没有抗拒，索性将饱满的耳垂含入口中吮吸。

一股热流从耳垂入侵，很快蔓延了我的整个身躯。

「我只是怕，我怕......」他呜咽出声，微凉的泪珠滴落在我裸露的后颈皮肤上。

我条件反射地痉挛了下，回抱住他，手掌抚摸着他的大脑袋，耐心安抚着。

我知道他在怕什么。

他怕我们的计划被顾青侯察觉，顾青侯会对我不利；他还怕我演得太过逼真，与顾青侯的纠葛中当真旧情复燃。

他怕来不及见我最后一面，又怕再见我时变成了对立的身份。

「听话，」我哑着嗓子，「趁天亮前离开。」

沈臻只是紧紧箍着我的身子，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我苦笑，手指微微用力抓着他脑后的发束，扯着他往后扯了扯。我这才看清，他已然红肿了眼眶，跟十几年前在御花园池塘中被我救上来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我叹了口气，仰头用力吻住他的嘴唇。

他有些笨拙的贴着我的唇瓣，被边疆风沙磨砺的嘴唇很是粗糙，紧贴着我厮磨时留下剐蹭的微痛感觉。

我伸出舌头舔舐着他的嘴唇，直到起皮的唇瓣变得湿滑平润，我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推开。

「快走吧，我下的药不多，待会她们就会醒了。」

沈臻顺从点头，利落地俯身拾起散落一地的甲胄，快速穿上。

「之后的计划，阿朱会来接应姐姐。」

他翻身上马，依依不舍地望着我。

「姐姐，你当真，要继续这个计划吗？」

「快走。」我扯下束发的发带，冲军马后臀狠命一抽。军马嘶鸣一声，原地踏步两下，飞也似地冲着西南的方向疾驰而去。

为这个计划，我筹谋了三年，也苦等了三年。

我必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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