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女儿被困在顶楼的熊熊烈火时，席邺在和新欢在庆功宴上喝交杯酒。

女儿稚嫩的皮肤被烧焦，脱皮，血肉模糊。

泪水被高热快速蒸干，她一遍遍绝望地喊着，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来救我们？

爸爸救我，爸爸救我……火焰的巨浪从深处朝我涌了过来。

六年前这个我被求婚的地方，六年后成了我亡命的地狱。

1大火发生前夕，我去往席宅接女儿念念。

偌大的席宅竟一个仆人也不见，冷风阵阵，脚底全是寒意。

进入主宅方可听到人声。

是席邺和余可的声音，还有念念的欢笑声。

女人坐在席邺的膝上，纤纤细手握着晶莹的葡萄递到男人嘴边。

她嘴角勾笑，目光轻飘飘地看向念念，念念要不要吃葡萄呀？

席邺眉头轻蹙，大手在女人的屁股上用力捏了捏，她不喜欢吃葡萄。

席邺将女人推开，新月眉下一双丹凤眼半眯着，让人看不出神情。

他倏地笑了，伸手抚向膝前的念念，念念，喜欢余阿姨吗？

念念停顿了手中的动作，望向余可的眼神有一丝丝怯懦。

但她还是犹豫着点了点头，喜欢。

席邺勾唇一笑，抚摸念念的手力度加深了些。

他开玩笑的语气，那让余阿姨做你妈妈好不好？

余可很是欣喜，她讨好地看向席邺，说话声音有些颤抖，真，真的吗？

砰地一声，我的手提包砸在了地上。

他们这时才注意到走进内厅的我。

念念只有我一个妈妈。

我的身体因愠怒而抖动不止。

女儿看到我后快步跑到了我的身边，妈妈，妈妈你终于回来了。

我好想你啊妈妈。

她的小脸委屈得皱巴巴一团，眼睛强忍着泪水，像圆溜溜的葡萄。

席邺抬眼看了我一眼，不屑地开口，我什么时候允许你回来了？

滚出去。

我背脊发凉，直视起他的目光，我接了女儿，马上就走。

我又蹲下身，轻轻抚摸念念圆润的小脸庞，念念，爸爸和妈妈你必须要选择一个。

你愿意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和妈妈走？

我心如擂鼓，害怕得到那个我不愿意面对的回答。

念念的小手牢牢攥紧了我的小拇指，她小声嗫嚅着，和妈妈走。

噼里啪啦餐盘酒杯碎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响了起来。

地上狼藉一片，食物的碎渣，红酒和果汁的污渍散落一地。

席邺压抑着暴怒，他的额上早已青筋暴起，气息也不太平稳，好啊，你光脚从这里踩回去，我就让你带她走。

我咧嘴笑了，他给我的痛并不在身，而在心。

我脱下鞋子，露出白皙没有一丝遮挡的双脚。

我一步步踩在了那些玻璃渣子上走了过去。

每走一步，尖锐的锋芒都会割裂我的皮肤一分。

脚底流溢而出的血液混合着污浊的酒水，痛，太痛了。

席邺在我身后咆哮，念念是不是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儿？！

2我在听到那句话后，脑子里一直紧绷的弦轰然炸开。

我摇晃着扑向他的身体，抬手重重地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你怎么能当着女儿的面说这种话？

我指着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忍不住痛哭出声，关于念念，我自问心无愧。

你怀疑，你大可以去做亲子鉴定。

席邺低头看我，半边脸浮肿了起来。

他桎梏住我的手腕，强迫我直视他的眼睛。

近到我能听到他的喘息……他眼神颓然，嘴角带笑，可你其他有愧啊……你这辈子都还不完。

念念在低声啜泣着，她不敢大哭，也不敢问为什么。

我抬起手用力抹了把脸上的眼泪，转身绕过了那些玻璃碴。

我囫囵将脚塞进鞋子，又抱起了女儿。

一直畏缩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余可突然开口，你，你就这么带席总的女儿走吗？

席邺手一挥，拦住了她。

念念从出门开始就一直打喷嚏，她把脸埋在了我的肩膀上。

她的眼泪澿湿了我的衣衫，我能感受到那里凉凉的。

向下看去，我才注意到她的脚上没有鞋子。

只有一只脚上套着袜子，另一只裸露在外面的小脚被冻得通红。

我鼻腔酸涩，心里止不住的难受。

席宅设在郊外，就是图清静，这附近很少有车辆行驶。

打不到车，信号也很差。

走到一半的时候，鞋子磨破了，原本白色的鞋子也已经被污浊的血染红。

女儿小小一只趴在我的肩头，因畏寒而阵阵颤动。

她很懂事，没有一句抱怨，她搓着小手想要捂热我的脖颈。

后来在半山腰终于拦到了车，我带念念回到了暂时租住的房子。

回去的时候，一向良好的房子却突然断水断电。

我拿了厚实的衣服给念念穿上，又匆匆泡了一碗泡面快速充饥。

女儿在烛光下的小脸红扑扑的，她抱着泡面碗满足地笑了，妈妈，真好吃。

我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流了出来。

砰，砰，砰……砸门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房门外倚靠着一个老奶奶，她一脸不善地朝我发出命令，这是我的房子，现在我不打算租了，请你今晚就搬出去。

我是签约了合同的，您这样属于违约，要赔偿我的……我耐心地解释着，却被她一把推搡开。

她嗤笑了一声，钱？

给你就是，你今天必须搬出去。

她瞟了我一眼，年轻人，你还是仔细想想有没有得罪人吧。

3他们甚至没有给我整理东西的时间。

我的物品被随意扔出门口，又被物业的人丢到了楼下。

衣服包包，锅碗瓢盆，甚至内衣内裤都散落在外面任人践踏。

我租房子时的中介将房租和违约金一并转账了过来，之后就将我拉黑了。

……就像是躲避瘟疫般迅速。

外面下起了暴雨，雨势转大，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上。

有惊雷在天空中炸开，周围瞬白。

冷风吹透了我单薄的衣衫，刺骨的寒冷。

念念小小的一只依靠在我的腿边。

我弯下腰想要捞她入我怀抱，被她拒绝了。

她抬起小脸，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妈妈没事，我自己会走。

她又伸手指了指我的鞋子，脸上写满了心疼，妈妈，你疼不疼？

我缩了缩脚，心里难受的厉害。

妈妈不疼。

我从被扔出来的东西里面捡了几样值钱便携的玩意便抱着女儿去了最近的酒店。

一路上狂风暴雨，树被吹得哗哗作响。

我们折腾了一晚上，早已狼狈不堪。

席邺竟恨我至容不下我，不惜让自己的女儿也跟着吃苦。

他不配为人父亲。

我看着女儿的睡颜呆坐到天亮，其间我拟好了离婚协议书。

次日我带着女儿来到了商洛大厦。

席邺工作的地方。

前台不似往日的热情，反而看着我们的眼神十分古怪。

那些公司职工也在背后议论纷纷。

我们从中午等到了下午，连茶水都不曾提供。

念念捂着肚子乖乖地坐在我身旁，我知道她饿了，她却一个字都没说。

后来我们被带上了顶楼贵宾接待室，听说是席邺的命令。

小职员让我们在此等等，今天公司有比较重要的庆功宴。

她走后，高大的房门紧闭。

顶层落地窗视线极佳，可以俯瞰整个江市。

六年前，席邺就是在这里向我求婚。

许诺这辈子只会爱我，保护我一人。

我正出神着，身后却传来了女儿的尖叫。

啊——我急忙跑了过去，越靠近越能感受到迎面吹来的热风。

推开内门，酒水间已燃起了熊熊火焰。

地上铺满了碎裂已久的瓶瓶罐罐，酒水液体绵延至门口。

那火也顺着酒水愈烧愈烈，直直燎上了天花板。

好在念念无事。

我牵起她的手，第一反应是出去叫人救火。

我们跑至大门处，用力推门却怎么也推不开。

沉重的高大的门严严实实地堵着出口，我又依次跑向两边侧门，均打不开。

尖叫和求救一丝也传不出去……所有出口都被封死了！

4火已经从酒水间窜了出来，肆意蔓延。

呛鼻的浓烟扑向我的脸庞，周围混沌一片。

我紧攥着念念的手，在吧台弄湿了衣服捂住口鼻。

玻璃是耐高温防爆的，根本突破不出。

不知是烈火的影响还是周围有屏蔽器，手机也根本打不出去。

仅有的几个灭火器用光了也是无济于事。

室内越来越热，我的心却凉透了。

是席邺要置我们于死地吗？

一直害怕得发抖的念念突然哭着拽了拽我的手指。

她哽咽，脸憋的通红，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汗水，妈妈，爸爸会来救我们的。

爸爸答应过念念，只要念念有危险，他都会第一时间赶来救念念。

她剧烈咳嗽了几声，妈妈，以后你们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

我有些心酸，只能点了点头去骗她。

火留给我们的安全空间不多了。

就算不被烧死，也会被浓烟先熏晕过去。

我将女儿安置在较为安全的角落，自己去找生机。

我再三嘱咐她不要乱动。

可她毕竟只是个四岁的孩子，不能完全理解我的话。

我离开的两分钟过后，听到了她惨烈的尖叫。

念念稚嫩的哀嚎声让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不顾一切地循声找了过去，燃烧碎断的房梁或是举架不住地砸了下来。

一地火星，我被熏得几乎睁不开眼。

终于，我在一个倒落的柜子下发现了念念。

她此时已经很虚弱了，瘦小的身躯被重重的木材压着，只留下一颗头和半只手露出来。

我崩溃地跪倒在地上，伸手扒着压在她身上的重物。

手脱皮了，血肉也露了出来。

根本毫无作用，我根本抬不动。

火越烧越大，几乎将我们二人吞没。

女儿小小的躯体紧挨着滚烫的地面。

她稚嫩的皮肤被烧焦，脱皮，血肉模糊。

泪水也被高热快速蒸干，她一遍遍绝望地喊着，妈妈，念念好痛，好痛……爸爸什么时候来救我们？

爸爸救我，爸爸救我……我用手掌包裹住女儿烧烂的小手，心在滴血。

女儿的眼睛充血发红，她已经无力再睁开了，妈妈对不起，是我不应该乱跑……我重重地跌在了地上，甚至能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灼烧，剧痛，眩晕一并袭来。

我的脑海里却只有女儿最后对我苦笑的脸。

轰地一声巨响，什么东西爆炸了。

火焰的巨浪从深处朝我涌了过来。

六年前这个我被求婚的地方，六年后成了我亡命的地狱。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

身体却被大力捞起，抱在那人身前。

他的身上有我熟悉的气味。

我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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